黃昏的夕陽靜靜撒下,跟隨著夕陽的腳步,我走進了揮別已久的遊樂場,孩童爽朗的笑聲充斥了整個遊樂場的角落,沒有成長的煩惱,沒有現實的不得已,單純的快樂揮灑在天空之中;如此曼妙的氛圍感染了我,彷彿再次回到過去,這時的我就像置身於古人陶淵明所描述的桃花源一般,沒有任何世俗的拘束,將一切繁雜拋諸腦後,不為現實而妥協。臉上依舊是那常年懸掛的微笑,但是微微上揚的嘴角不再掛滿對現實的無奈,而是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真摯。

夕陽落下,我從我的回憶中醒來,重新面對了現實,邁步離開了遊樂場,強迫自己不再逗留,就像是長大的我,無法停留在幼年的無憂無慮駐足;面對現實,課業的壓力排山倒樹而來,在大人們種種引誘中,我踏上了追求成績這條不歸路,成績彷彿是這條路的地基,走在這條路上的我,一路搖搖擺擺、渾渾噩噩的前進;前進的道路中,父母的期待就像一朵朵無形的烏雲環繞在我身邊,怎麼揮都揮之不去,而成績的起伏與父母的責備彷彿一顆顆無形的石頭,沉重地擊打著我自以為堅強的心,禁不住這陣陣的打擊,心分崩離析。

夜,正是人們熟睡之時,世界一片寂靜,只能聽見風緩緩吹動的聲響。在這萬物沉睡之時,我卻仍然醒著,沉重的眼皮有著無止盡的睡意,但胸口卻好像與眼皮作對似的,在這筋疲力竭之際,泛著一陣陣的悶痛,彷彿成績長滿了細小的尖刺,緩慢地刺激我無比易碎的心臟,這種明明深切感受的疼痛,來得毫無預期,卻尋找不到緩解的方法,這個無人能懂的難受,只能依賴著時間的流逝來緩解;每每與父母提及胸悶的不適,總換來多休息就會好或是認為我說的胸悶不是真的不舒服,而只是為我不理想的成績尋找藉口,對於我的描述抱有巨大的懷疑。

日,正是萬物甦醒之時,世界一片熱鬧;我的臉上掛著真誠又天真的笑容,來面對充滿正能量的一天;在學校裡,我向朋友們述說胸悶那深切的感受、父母的不諒解、與他們因為成績不理想對我的總總責備時,朋友們總認為我想太多,對事情太敏感、太多愁善感,這些想法絲絲的透漏著他們對於我的話充滿著深深的不理解;無意中,我聽到了如晴天霹靂般的話語,朋友們,那些我真心相待,無話不說的朋友竟然認為我只是為了博取同情,才故意與他們分享,這些話讓即使站在大太陽底下的我,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的溫暖,原來縈繞在我腦海揮之不去的煩惱,在他們眼中,只是可有可無的笑話罷了。

聲音漫延到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在這迷茫之際,傳來了陣陣的冷笑聲,他們開始提出對於我嗓音的不滿,他們說:「她的聲音聽起來真煩,沒事裝什麼娃娃音,真噁心。」這些話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絲毫不留情,炸裂了我的心;那天我靜靜地轉身離去,表面上依舊掛著一抹笑容,但笑容背後的真誠卻已蕩然無存,笑容為我築起了一座牆,將他們的話默默的封存在心底,不被發現,這些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話語,由內而外默默地蠶食我的心,就像一把尖銳無比的小刀無時無刻不在我脆弱的心上輕巧緩慢地留下一刀刀難以抹滅的傷痕,也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難以跨越的溝壑。

夜晚,唯獨我還醒著,在只有僅僅我一人的小房間中,敵軍揮舞著尖銳的武器,攻擊著保護我的牆壁,無所不用其極,城牆崩落,敵軍卸下了我那虛偽的假笑,將我心中的黑暗全部釋放,內心的秘密如同水從水庫潰堤而出,沖刷著我的堅強,假裝一無所知的事情向我湧來,躲在溫暖的被窩將我那千瘡百孔的心用力沖散,縱容地將那腐蝕性極強、混濁,散發著臭味的惡水與那痛苦、惱人和不被理解的胸悶肆意地融為一體,我的心牆潰不成軍,惡水無數倍的擴大到處肆虐,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它就像海嘯般無止盡地蔓延、襲捲、催毀我。這如海嘯般的胸悶,唯有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胸悶再也抵擋不住那濃厚的睡意時,心再次築起護城河,將那早就與胸悶融合而為一的煩惱,又一次的圈縮在心底深處,那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漸漸地入眠,隔天醒來一座看似完美的城牆,再次豎立。

年級增長,面對的挫折也增長,在這些挫折中,我一再跌落,從跌落中再次爬起,一次次磨礪著我,我在瀟灑自由、課業壓力、人際維持與父母的期望做掙扎,每當嘗試放下,試著改變令我煩惱的一切,我緩慢地踏出腳尖,輕輕地在水中攪動,探尋著水中的危險,我不再追求成績的多寡,放任自己玩耍,放任自己不顧父母的責備,放任自己不顧他人的眼光,說起來如此地容易,但是我的自尊心卻無法接受,驕傲如我不允許自己放縱,稍微改變了步調,便患得患失,感覺甚麼都沒得到,只是迎來了更多的難堪與不安;往往在逃離後,我總忍不住再次跳入牽絆我多年的枷鎖中,將自己牢牢繫緊,時間飛逝,而我也已經適應了如此的束縛。

爽朗的笑聲在我耳畔響起,回眸,只見兩位老奶奶肩併著肩做在意旁的長椅上,見我轉頭,他們對我笑了笑,繼續他們的對話,他們笑容有一股魔力,這股魔力似曾相識,促使我在不知不覺中停下我的腳步,靜靜的聆聽他們的對話,愣神的片刻,他們發現了我,將我喊了過去,本應該離開的我,竟然絲毫沒有考慮地向他們走去,他們與我閒話家常,他們的話語就像要藥一般,居然緩和了我內心緊繃,他們的話就像娟娟的細流,滋養著我的心。

有多久我沒有敞開大門與他人對話了、有多久我說話都是拐彎抹角、有多久我的話中句句帶著對他人的揣測,意識到這件事的我,彷彿有顆炸彈在我的心中,將積存的愁雲一瞬間炸開,心田豁然開朗,緊鎖的眉頭舒張,原來長大的我也變了,變成我厭惡、虛偽的那個我;找到了心結,我就像重獲新生般,被我埋得深不見底的初心,再次的釋放,流遍我全身,疏通我堵塞已久的血管,我全身的血液暢通無阻,虛偽如泡沫般消失,我已經不懼怕面對壓力或是謠言,因為率真向我再次敞開了大門。

起起落落、曲曲折折,我的笑容卻從未消失,笑容在種種的磨練中越發堅不可摧,課業與人際那巨大的包袱仍持續的向我砸來,胸悶也依然存在,心境卻截然不同,不再像小時候如此的單純,那些傷害過我的話語,在現實的複雜中,漸漸地被沖淡,現在回頭看,已經毫不在意;我在挫折中學習,在挫折中成熟,在挫折中瞭解現實的複雜,原本令我埋怨的傷痛,經歷時間的打磨和心態的成熟,已轉變成了心臟的一角,充滿傷痕的心,漸漸地變得平整,傷口癒合,曾經受過的傷留下一條條傷痕,招示著曾經痛苦,提醒著我的成長,劇痛已不在,只留下釋然。

微笑是我最佳的朋友,它一路陪伴我成長,微笑為我建起了最好的偽裝,歷經了一次次的琢磨,愈發的強大,微笑壯大的過程中,我的心亦變得更加堅強,任何挫折、言語無法輕易的在我的心上劃刀;偽裝的笑融合痛苦的胸悶,在夜裡慢慢聚合又消散,胸悶隨著成長中心態的變化,不停地變換,那曾經用力撞擊我心房的痛苦胸悶,在時間的漫長中,漸漸地散於無形,但是即使胸悶已蕩然無存,笑容卻重不曾消失,一直延續到了現今,笑容仍掛在我臉上,但是在也看不到之前那勉強的假笑,微微上揚的嘴角,細細一看便會發現曾經的真摯不知不覺歸位。

♦原作為107明道文學獎 高中散文組 佳作 作品


 

洪郁棋

高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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