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編的簾子純樸而素雅,晨起的清風徐徐吹過,隨風而起的那一小角,在空中形成曼妙的舞姿,還有那微微的曦光幫忙打光,而你坐在散發檜香的古樸床緣,右手執梳,左手握髮,細細打理。然已過耳順的你竟保養得當,髮絲如流水般滑順無比,可仍舊逃不過歲月逝過的痕跡,那絲絲醒目的銀白是證據。
這樣的一個早晨平淡而美好,寧靜而不乏味,這一切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可卻又如此不真實。一早雞啼初響,你便起身著手早點,而我依舊日上三竿才起,睜著朦朧的雙眼,走過木製房門,轉手關上,木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門,似乎舊了!步到大廳,原木長桌上擺的還是那螢幕肥胖的舊式電視機,而前方是持續保著溫的稀飯和些許清淡小菜,還有一碗由我種下的綠豆煮成的綠豆湯,並非山珍海味,卻有股令人難以忘懷的家鄉味。飯後,待我收拾完,背起那如千金重的書包帶著既緊繃又期待的心情前往學校時,你已騎著老舊的腳踏喀吱──喀吱──的前往那種滿各式果子的神聖綠地,那是你專屬的領地,亦是祭我們五臟廟的食物來源。
一眨眼,我也到了學校,早自修是多麼的無聊,每日的晨考代表著一天的開始。憶起從前家中常常只餘我一人,而我皆是一大早便自然的走到洗衣機前,拿起剛脫完水的衣服,隨後到廚房後方推開小鐵門,將衣服晾在河畔的鐵欄杆上,一望湖底滿是自在的小魚在水中悠游。接著,把白米飯放進電鍋裡煮後,我便騎著另一台帶有籃子的銀白腳踏車前往那神聖的田地,想著將無意中得到的綠豆種於此。一路上總會遇到些熟識的鄰居,而自然也有不熟識的,熟識的便一一寒暄過,不熟的大家也會互相點個頭示意,一路騎著車,感受著微風輕拂臉頰的輕柔還帶有鄉下泥土的清香,不多時便到了田地,看到遠處彎著腰賣力地翻動泥土的背影──生活是多麼愜意啊!
「阿嬤!我來了!」遠遠的我大叫,遠處的背影緩緩回過身也跟著大聲喊:「放學啦!功課寫完了嗎?你去塘邊幫我用木桶盛一下水,半桶就好。」我應了一聲:「寫完啦!」卻想半桶要澆這一大片的菜園怎麼會夠,但還是去盛了半桶的水給阿嬤,遞給阿嬤的時順便告訴她衣服和白飯我也用好了,阿嬤聽了笑著點頭,阿嬤笑的時候會露出兩個酒窩,她說:「你去旁邊玩吧!」我高興的跑向一旁用乾樹枝圍起來的一小片地,那裏有我從前閒來無事時種的綠豆,其實它除了是我種下的以外,其它大不分是阿嬤在幫我照顧的,阿嬤顧得極好,此刻來看已結了不少果實,我該慶幸自己現在忙於課業,因此它沒毀在我手上,這時我突然看見一旁土裡探出一咖啡色的身軀正賣力地扭動著向外爬,是蚯蚓,等它爬出後,我一時玩性大起,拾起一旁的枯枝,輕輕地戳了戳,蚯蚓便驚嚇的蜷起了身體,過了不久它又重新拉開身體一扭一扭的往前,而我又再次戳了戳,如此反覆幾次甚是有趣,而後我又戳了幾次見它不再動了,便不由覺得無趣,這一幕好似曾出現過,然我想此刻它應是在想,誰說:「『早起的蟲兒被鳥吃的?』分明就是『早起的蟲兒被人玩!』」我抬頭走向阿嬤,阿嬤的髮鍍上了刺眼的金黃,特別是那幾絲突兀的銀白,好似又增添了幾許。
這一段路並不長,可卻好似沒有盡頭般,眼前景象定格在阿嬤被汗水澆溼的背影。緩緩的我睜開了雙眼,午夢中一幕幕皆成了過往,一晃眼來到了下午的第一節。鄉下的日子淡如水,而學校卻是有著如泰山般高的考卷壓的我喘不過氣來。現在我雖無法長期居住在那溫馨的故鄉,無法每天到田裡找阿嬤,無法日上三竿才起床,也無法有早上溫熱的稀飯。鐘聲響起,我該去奮戰,等待這場磨練結束,功成身退之時能夠返鄉看望年邁的你。在那片綠地裡,你依舊駝著背似拱橋般屹立不搖,而你的一頭髮絲,銀白中夾雜著幾縷青絲在夕陽餘暉下熠熠生輝,伴隨著清風輕輕舞動著,一旁的小綠豆株長高了不少也隨之輕擺著。
♦原作為107明道文學獎 國中散文組 佳作 作品
洪雅馨
國中部三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