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臥。

軟嫩如草皮,雙頰旁的嫩草還輕輕拂著,雙手緊握柔軟,任憑它包覆,沉溺於它的溫柔。千斤 重的眼皮硬是奪走視線,思緒卻像在反抗,格外清晰,即便有意去霧化它,卻徒勞無功。一切毫無 動靜,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萬籟無聲,只聽見孱弱的呼吸。累壞了吧,是任何人見到這場景,聽 到這一切的第一印象吧。好想沉沉睡去,渴望著。輾轉反側,雙眸始終緊閉,可思緒始終沒有淡去。 夜幕低垂,內心原先靜如止水,經歷一個又一個輾轉,好似有什麼襲來,於安靜無聲的夜,內心的一舉一動都過於喧囂。不疾不徐的,悄悄的湧上,慢慢的竄入腦海,究竟是什麼也說不透,可 一切都是那麼無情,來前沒有徵兆,不下戰帖,卻用慢攻深入敵營,意識到時,它便殺個措手不及, 難以招架,被嚇……,等等,其實沒被嚇著,它早已是常客,和它也已是戰場上多年的死對頭,可 卻不曾看破它的攻勢,從無法迎刃而解。

於是,過於喧囂的內心放肆,帶著一陣不安襲來,正中下懷,心被牢牢的捆住,被束縛的心猛 烈收縮,撕裂般的難受,雙臂一點一點的痂、雙腿一條一條的疤都隱隱作痛,呼吸聲逐漸變大,速 度也加劇,胸口劇烈的起伏,像是溺水喘不過氣,剎那,連一口氣都顯得過於奢侈。大口的喘息, 渴望空氣,全是為了確定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真實,唯恐,下一秒,雙手穿透那包覆自己的柔軟, 無法真實的緊握著。

無意識地下了床,回過神來已佇立於書桌旁,雙手緊捉胸口的衣襟,彎著身子,大口的喘氣, 明明已經吸了那麼多口氣,仍感覺不真實,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但頑固地,還不願投降,眼前的 塑膠夾鍊袋,冰冷毫無人性,卻是解藥,粗魯的撕開,五顏六色的塑膠盒灑落,溺水的孩子找浮木般,急切且雜亂無章地尋找,尋找藏在塑膠之間的一絲希望,好不容易找著了,卻像是捧著珍寶一 樣,畏懼它掉落被踩碎。大口的水潤喉,再次大飲一口伴著微苦的一絲希望,入喉的,是苦、是酸 澀、是無奈、是無名的--憂鬱。不自然的、制式化的壓抑內心的喧囂,不夠人性化,但多數的時 候,是效果最顯著的。

靜坐。 在床沿,如在崖邊,微風輕拂,旁人輕點,便能輕易墜落。雙眸望著遠處,神色不是空洞,也沒有被混濁不清占領,在眼中見到的只有一種深沉,不是令人安心的穩重深沉,而是一種看不透, 略帶憂傷卻又反抗一切的深沉,意外地,那深沉的核心脆弱的很,卻拒絕任何人進入,拒絕任何的保護,可耐心探險後便察覺,「拒絕」不是本意,全是被迫,以致於拒絕的同時,卻又渴望。渴望的,向來不是那些聽似安慰卻擅自加入期望的言語,那些言語只會使絕望無邊無際的擴大,渴望的, 只是無聲卻有形且溫暖的相伴。

墜落。

讓身子再次被柔軟包覆。失控地,喧囂再次襲來,呼吸再次加劇,看來這次入口的希望失效了。

放棄般,將喘不過氣的自己埋入那片柔軟。任由溫熱的淚水滑落,淚水自由奔騰,卻帶不走心中的 喧囂,一連串的溫熱浸濕那柔軟的棉被。

窗外,星點陪襯,皎潔的明月諷刺的高掛天空,反射而成的月光闖入房間,試著照亮每一隅, 而星點也給予援助,試著給予人們希望,卻在許多時候,月光被擋在外頭,照不進暗黑無邊的絕望,星點更是無法觸及那樣的絕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喧囂一次又一次襲來,這持久戰多麼折磨人,累壞的生理卻勝不過擾人的心理,淚也奔騰的毫無意義。每夜,都要面臨一樣的戰爭,卻始終無法麻痺,每一次的戰爭都伴著 無止盡的淚水,戰爭的開始沒有原因,而每日入口的希望逐日疲乏,漸漸無法奏效,只能任憑所有 喧囂襲擊,而每日每夜的結果始終如一。如同今日,月光逐漸消退,明月接近西方地平線,在輾轉 中,在淚水中,在喧囂中,不知怎麼地,卻靜了下來,沉穩地。

睡去。

♦原作為106明道文學獎 高中散文組 第三名 作品


 

鄭紫涵

高級部二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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