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 《海月》 英三2 蔡寧淇

若有來生,我想成為水母。

觸摸著冰涼的玻璃,觀望著這一切虛幻的變化。
沒有絢爛紛呈的外表,只想透明的存在,隱入世俗嘈雜的浪潮,彷彿從來沒存在過,順著暗流漂泊,不知何去何從,是浮是沉,由海浪決定。
水母沒有心臟、也沒有腦袋和各種器官,可大海處處是他的存在。他的美源自於大海給他的愛,他的身體是海水澄澈的藍,是斑斕的珊瑚,是尋找家的小丑魚。他的美是這個世界的光芒,他可以是各種顏色,可以是落日的橘,也可以是深海的黑。沒有心臟,所以不會悲傷哭泣,無憂無慮,永遠是最初的模樣,幾億年來都是這般的生存著,這也是我的渴望,不拘於事,不同流合污,透明外表照應人世的真實模樣,而這本是他強大的保護傘,不必害怕幽暗陰森的社會,更無忌於惡意多端的人心揣測,其存在本身就是個安全的降落傘,仿若春城的飛花,何處不是家?
如果我能是隻水母,那該會有多快樂。
是無意識的自由形態、抑或隨時間節奏的收縮舒張,都讓人著迷。
他是海洋的心跳,規律的收縮倒映著月亮的週期,又彷彿自帶光芒的舞者,跳一曲華爾滋,綻放驚艷;他是海洋最神秘的禁忌,是一碰皆空的毒藥。水母死後會化成水融入海洋,好似他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但願那不是流在人間的眼淚,而是眷戀。他也是海中神祈,看破世俗卻從不說破,他可以任由海龜撕咬,人類捉捕,因為歸根究柢也不過一死,如此闊達,如同大千世界的寫照。
由上往下俯瞰水母時,它是懸停於水中的一輪滿月,所以水母有個浪漫幽雅的別稱──「海月」。水母和月亮不似太陽般普照萬物,而是靜謐地走入每個人的心間,帶著點光,告訴對方,「嘿!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想這是大自然神授的一課,幾億年前的古老生物,卻延續生存至今,它以自身向世人展示如何面對生活的變幻和恐懼;不若自我犧牲的鯨魚,也不是奮不顧身的鯊魚,不必光芒萬丈,也仍在大海有一席之地,他用他的似無所見換取他的自由,又或許那不是自由,而是隨遇而安、順其自然,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
思緒化為水分子,隨波蕩漾在文明的日光燈影中,薄而透的外表是隨時被看透的內心,厚實的玻璃牢籠,任由世人隨意的觀賞交易,纏綿劇毒的觸鬚是對這個世界的掙扎,滴落的淚不是淚,是對這個社會的不甘,扭動的身軀是想沉進更深的海,任海水把心臟浸藍。
我,是文明日光燈影下的海月。
世間繁華三千,不如一隅清歡,掙扎矛盾,焦慮壓抑,都不如不困於俗,感受自我,像海洋像海月,只是一方清靜。然而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時間會緊箍著你我,體驗溫暖寒冷體驗希望逝去,一路向前直至衰亡,在這無垠的時間之海,我們如同水母般順從地向前,被生命的浪潮推動著,我們無法主宰前進的方向。或許,真正的自由不在於掌控命運,而在於如何在世俗的浪潮中保持自我的風采。在那片蔚藍中,讓我們仰望,感受著生命那不可名狀的美好,並在無常的潮流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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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名 《脆梅趣》 廣一3 紀言蓁

春日梅樹以她詩意的姿態站立著。
童年的我每逢清明節前那潮濕的天氣總會使我發懶。我便打著赤腳、手心緊握著冰袋,而裡頭是奶奶的獨家綠豆冰沙。我安然不動地坐在那木製而成的板凳上,而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正在為如何採收青梅而發愁的大人們,我依舊望著。厚大衣的季節結束,薄襯衫的季節已悄無聲息的來到鄉村黃昏的街角,緊隨其後的便是陣陣飄香,屬於梅子的季節。
天氣依舊潮濕著,但伯父、伯母和媽媽卻顧不及這點好比塵埃般的小事。一桶又一桶要將六十台斤至一百台斤的青梅裝入桶內。貪吃的我在奶奶的慫恿下,偷吃了一口,就像來自地獄的果實,酸澀的使我整張臉皺在一起。在庭院看見媽媽拖著一大袋粗鹽放置專用的滷梅機裡,往裡頭一倒入,就要幫這群青梅們除掉身上的小細毛,那一顆顆青梅就像剛做完蜜蠟除毛光滑溜溜的。青梅們味道依舊青澀中帶點苦澀,還不怎麼討喜呢!不過這些青梅,也會在時間的推遲下越醃越香,在時間的浸泡下越釀越純。
緊接其後的便是最繁複也最麻木的功夫了,要將一顆一顆的青梅去掉蒂頭,再將青梅敲開,好讓冰糖和細鹽巴滲透進整顆青梅。這看似簡單,做起來還真是要人命,幾百顆的青梅要等著供應十幾口人家。
生為媳婦的媽媽將是這場戰役裡的勇士,每次都從頭做到尾奮鬥,相反地我的阿伯就會找著藉口臨陣脫逃 。這樣的戰役起碼要上演一整天,從早到晚不停歇。隔日手腳難免痠痛,背部更不用說了都打不直了呢!不過經過艱難的戰役後,總算可以偷點清閒時光,只要把青梅放進大水缸裡浸泡五小時,前後都必須反覆換水,這些苦力活都比昨天的去蒂頭大戰輕鬆許多。
民國二零年代,出生在客家村的奶奶,在比我還年幼的時候,便被帶離了客家村去給家庭相對較優渥的大戶人家做養女。或許是因為想念,奶奶對「吃」總有暗藏自己的小故事。就拿脆梅來說,其他的傳統做法是糖和梅子成一比一且不加鹽巴,並且使用浸泡的方式,而用這種方式製成的脆梅會較甘甜。相反地,客家人用糖、鹽較節省不過相對地淹出來的脆梅就較酸澀甚至是苦甜。
有趣地是從小在這庭院生長的我們到市場上買的脆梅全都吃不慣,覺得不是太甜膩,不然就是味道生硬、無趣。更造就了奶奶四十幾年都不更改作法的決心。十幾口人的大家庭,不僅個性不相同,味蕾更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但只要奶奶一出手設計的菜色,總能征服大大小小的疑難雜症。不過優秀的廚師,背後一定都有著自己的 堅持與倔強。
對於奶奶來說,永不變的堅持就是一定要在她的注視下精準地放入糖和鹽巴才能將糖粉及鹽巴均勻抹上,在放入桶中醃製。而到此還沒結束,要每日重複三至四次,約五到七天後才算是尾聲。

最後一步是將冰涼的糖水緩緩倒入早已裝入罐中的青梅們,這群蛻變成功的青梅在放入冰箱後就「轉大人」成了脆梅。我悄悄地挖出一顆,剛釀好的脆梅初嚐苦澀,再嚐,齒頰會留下脆梅獨有的甜香。每顆脆梅都屬於有自己的倔強,這顆酸一些,那顆受到糖水的眷顧,就會甘甜一些。
生為小饕客的我總是第一個品嘗脆梅的,也許是表情做的很到位,奶奶總說我很懂吃,肉肉的身形像極了一顆青梅也撐起了饕客這個微妙的稱號。慶幸地是我只要表現地越有張力,再奶奶的眼中就代表著這次的脆梅就越成功,我曉得年過八十的奶奶禁不起那微小的表情失態。不過每次的脆梅饗宴,都不會使我失望,配上濃濃的一杯日月老茶廠╴台茶八號,喀—的一聲孟夏才算是正式啟程。
「脆梅」屬於孟夏,也屬於我的童年。
梅樹依舊以她那充滿詩意的姿勢站立,而我的童年就如一顆脆梅一樣經過浸泡,反反覆覆醃漬成了顆獨一無二的梅子。酸卻回甘,酸在時間的推逝下我不得不成長,甘在這些我才知曉的脆梅趣事將會撐起獨一無二的我。清明節前夕的忙碌也成了我兒時的記憶拚圖中,一塊重要的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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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名 《花開一現》 商三2 許芷庭

每種氣味都承載著人,在某段時間的記憶,但我獨愛曇花,它帶給我冷冽、堅韌的氣質。
曇花香,灑滿在我童稚的無憂日子,那短暫的花期,總令我滿心期待下一次的花開,我戀慕這稍縱即逝的機遇,特別難得可貴。我愛曇花是受到爺爺的影響,他最喜歡種曇花了,看過許多的曇花文獻後,諸如曇花本是花神,花開四季很燦爛,但愛上日日爲她鋤草的男孩,玉帝知道便大發雷霆,將花神貶爲一生只能開一瞬間的花,不讓她再和情郎相見,還把男孩男孩送去靈鷲山出家,賜名韋馱,讓他忘記前塵,忘記花神。可是花神卻忘不了,她知道每年暮春,韋駝都會上山採春露,爲佛祖煎茶,就選在那個時候開花,希望能見韋馱尊者一面,遺憾的是,韋馱還是不認得她,於是有了曇花一現的美麗傳說……。
聽完爺爺說的曇花神話故事,很想親手栽種,卻從未親眼看過曇花綻放,原來年幼貪睡的我,挨不住睡意,總錯過目睹它潔白花盛放。長到亭亭玉立的我,播下心願的種子,埋下第一顆曇花種子。
那日正午陽光特別溫暖,挖過濕土的指尖,更覺冷颼,這強烈的對比讓我更期待那短暫的相遇,而窗外陽台的風,特別適合曇花生長,但我也拍了拍手尖上的塵土,緩緩起身,看了看陽台周遭,開始想像曇花:白如雪般綻放如花海,一朵接一朵,圍繞在我眼前,好似吾家有女初長成,欣喜驕傲。
漸漸涼了秋蟬鳴,多了一陣霪雨、一絲涼意,這季節最適合曇花的開花了。大朵純白色花盛開,一片片像針狀的花瓣重疊,擁有月下美人之稱的曇花,高尚的性格如同其名。曇花緩緩地打開,其如雪白般的花瓣,散發其清新芳香,享受自在的姿態,這短暫的相遇,讓我更加珍視這份機緣。
爺爺常說:「別看曇花是很堅韌的,其實是像位女孩般的害羞。」日復一日的等待,長出了葉片直到終於長出一朵的花蕾,這時的我開始盼望曇花盛開的瞬間,喜悅的我快速把盆栽轉移到室內,哪個夜晚它就能綻放?爺爺也像初來乍到的小孩子般,帶著興奮的心情,瞪著大大的雙眼,可愛極的模樣,就像幼時爺爺帶我認識曇花,那雙好奇的眼,沒想到,現在換我帶爺爺認識曇花了,這微妙地角色轉換,讓我濕潤了眼眶,淚水更不爭氣地流。
曇花的花期短,猶如人的一生,短暫的盛開,綻放耀眼的璀璨,卻在綻放後就會枯萎凋謝。而爺爺終其一生研究曇花,也只為看這稍縱即逝的美,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這氣味承載的是我與爺爺這份祖孫情,這股芳香不只是我與曇花的相遇,更好似我與爺爺共同活過──愛的見證。
走在焦黑混雜的下水道是惡臭;或漫步淤泥不染的蓮花雅香;或苦盡甘來的咖啡香氛傳遍千里,這些令人無法言喻的氣味,全比不上我獨愛堅韌、冷冽的曇花香,久久無法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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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名 《灰黑色的時光》 商二3 曾靖

「任何顏色相加到最後,終是黑色。」
我的母親在我小時候將我送進一間畫室,擺滿畫架的小閣樓,上頭佈滿著未被著在紙張內的各色水彩,木頭板凳上坐著幾個專注於紙張上的高中生,這是我對它的第一印象。
初次見面時老師帶著慈祥的笑容歡迎我,那張臉上有著歲月的皺紋,彷彿一張臉就能說盡他人生的故事。接下來的日子,我試著在紙張上作畫,畫到了正值青春的年紀。在一次的課程中老師與我說:「任何顏色相加到最後,終是黑色。」當時的我覺得這句話並沒有著特別的含意,僅認為這是在教導我色彩學的原理,沒
有特別在意。
老師的父母皆是藝術家,在耳濡目染下也愛上美術,循著和父母相同的軌跡,他走過美術班,來到藝術大學,一一克服沿途所遇的挫折與磨難,直到他成為一位美術老師。當他以為童年的心之所向可以圓滿之時,才知道這並非他想過的生活。日復一日一的教學,反覆鋪開的白紙,總是讓人難以處理的行政、人際關係,在每日結束洗筆之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曾後悔走上這條路。
曾有一段時間,他非常討厭自己過去的選擇,認為自己的人生就像用過一天後的洗筆水一樣漆黑並且黯淡無光,無法為其他顏色調出漂亮鮮明的色彩,並且厭惡使用這種黑色洗筆水,悶悶不樂的生活沒有了最終想達到的目標。後來的他,花了幾年的時間來了解自己。
我想,他在等待一個轉變的契機。
考高中那年,我嚮往著在未來學習與藝術相關的知識,但內心有個聲音悄悄的進入我的腦海,詢問自己選擇設計的未來是什麼?我的理智讓我回答不出答案,自己是否真的想從事藝術相關的行業,聽從父母與好友的建議後選取了與藝術無關的科系。
他依舊在這崗位上,或許是家人給的支持以及過去努力的自己,數不盡的則是學生的成長過程,我想這就是他願意留在此處的最大原因,並且重新開始使用黑色水彩。他與我說,成為藝術家這條路,途中遇到的挫折與難處及堅持到現在的勇氣,這段故事和回憶,夠他說好幾個人生,並且愛上這個人生,是自己造就了自己。
在就學期間我多次對眼前的課業提出質疑,這似乎非我所喜歡的科系,從中找不到理想的目標,我開始思考如何與我的未來相處,往後的日子裡,我在生活中慢慢的找尋屬於自己的成就感,把此視為人生中的一段過程,在我迷茫無助時我想起了我的老師。
或許,我也在等待一個契機。

離開畫室後,我期待著自己能夠和老師一樣愛上自己的人生,偶爾有質疑,並回答這些對自己的質問,黑色雖不是一個鮮豔奪目的色彩,但它卻富含各種過往的經驗和努力,只有自己才懂的美。
到現在,對畫室內的擺設仍記憶猶新,腦海中也時常浮現老師歲月的臉龐,在身旁鼓勵著我,彷彿一股無形的力量伴隨著我前進。在老師身上學到的,不僅僅是水彩紙上的技巧,更是數不盡的人生經驗及過程,好讓我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發光。
我想,老師應該是在等我創造屬於我的黑色,看它透著什麼樣的光,過著讓自已愛上的生活,並在未來的日子想起曾經的黑色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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