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祖父有著一頭銀白的髮、有著被歲月鐫刻出的皺紋，還有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顆愛人以及被愛的心。 童騃時期的我和祖父母住在一起，總是不經意地看到祖父愁眉苦臉的嘆著氣，他那千絲萬縷的情 緒，純真的我卻一絲也不懂，當我幼嫩的小手撫上祖父滄桑的臉頰，歪著頭問:「阿公，你幹嘛嘆 氣啊?」他總是裝做蠻不在乎地笑笑，那聲擁有愁苦的嘆就這樣消逝在時間的漩渦裡，留不住，令人無暇探究被包裝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大手拉著小手，我們一起聽海，聽海的呼聲，聽波濤的嘶吼，廳美人魚醉人的歌聲，臥在閃亮的沙 灘上，看著夕陽沿著海平線緩緩西沉，美得讓人捨不得眨眼；大手拉著小手，我們一起讀山，蓊鬱 的樹林猶如大地最美的綴飾，看著嶙峋崢嶸的巉巖彷彿看到了支撐著他們走過幾萬年風雨，那堅韌 不拔的毅力，我和祖父經常在綿延的山裡緩步走著，享受著片刻靜謐的美好，即使有鳥啼蟲鳴也顯 得無比自然，因為是大自然的聲音啊!大手拉著小手，在炎炎夏日裡，我們一起吃剉冰，黝黑卻晶 瑩的仙草是我和祖父最愛的佐料，兩支湯匙一個晚再加上兩張大大的笑臉就叫做「幸福」。大手拉 著小手，我有著旁人沒有的珍貴的小美好。 晚餐時，廚房裡，裊裊炊煙升起，香氣四溢，總是誘惑著我自發地跑進廚房，想要偷吃幾口，阿公 總是把菜飛快地塞進我的嘴裡，眼神透露著些許不安，然後小聲說道:「噓!你阿嬤在洗衣服，不要 被他發現你偷吃喔!」「嗯!」看著祖父專心煮菜的側臉，汗水順著被歲月染成銀白的髮絲流過尖挺 的鼻梁最後滴落在地，專注的神情及濕透的背，讓人輕而易舉地看出阿公想煮出一盤好菜的執著心情。「吃飯了!」我飛快地衝到餐桌前，等到祖父祖母都就位後，我便拿起湯匙快速地把碗內的飯 菜吃得一乾二淨，祖父笑著幫我夾菜，順便把水遞給我，以免噎著，我對阿公無微不至的照顧感到 十分窩心，但是連「謝謝」都還沒說出口，嘴巴又被那不受控制的手塞滿了美味的食物，咿咿呀呀 地說不出話來，令我們三人相視而笑，幸福感油然而生。 好景不常，在我最依賴祖父的時候，他，出車禍了，我只記得當時眾人涕泗滂沱，只有我搞不清楚 狀況愣愣地杵在旁邊。幾日後，我被爸媽接走和他們一起生活。每天，我心心念念著的就是祖父，但是在這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祖父了。
我盼著盼著，希望見到他的那一天可以盡早到來，因為我 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祖父，還有很多話想和他說，我甚至能想像他聽到這些事情的反應，定是如 平常般開懷地大笑，然後摸摸我的頭道:「你真的長大了!」這一切是如此熟悉而美好。時間遞嬗， 我逐漸成長，逐漸領悟到祖父好像不是去旅行……好像是死了嗎?腦中的記憶一片片浮現，當時大家的臉是沉痛的，當時大家的臉是淌著淚水的，當時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成為阿公死亡的蛛絲馬跡，我仍然不肯相信這是事實，我焦急地問了當年對我說祖父出去玩的媽媽，他的回答給了我 最致命的一擊「阿公已經往生了!」雖然我已猜到最後的結局有可能是悲劇，但我仍然控制不住自 己的淚水，一滴一滴，帶走我最後的希望和最後的堅強，我奔入房間，只要一想到祖父陽光的笑臉，即將止住的淚水又再次潰堤而下，心中的傷痛及懊悔沒有人能理解。時間不停，心的傷口在被撫平，即使祖父已逝，他仍鮮活地活在我的心中永遠陪伴我。在時間的流逝裡，失去了最愛我的祖父，我努力地划著小船想抓住他，伸手一撈，卻是一場空。過去的一切見證 著我們曾經幸福的時刻，那些歡笑與淚水一同被封存，回憶中的你的嘆氣、笑臉、廚藝……等，就像一場美好的夢，現在夢醒了，你在我的回憶裡永遠駐足，只為了我停留。阿公，我真的好想你，回來好嗎?
♦原作為106明道文學獎 國中散文組 佳作 作品
蔡宜芯
國中部二年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