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埋頭於書堆,唯一亮起的桌燈,在闇色昏黃下更顯孤寂。手上的筆不停歇,指針正指向夜的正中,調出冷灰鬱藍的色調。疲累的絲線纏住惺忪的燈光,照映書上潦草的字跡,為了即將到來的模擬考,試卷紙上一題題墨黑色的數字及文字,如同綣曲迴旋的星夜中,那一簇簇向天際竄燒的閻黑陰影,在墨藍山巒擾動,顯得那麼觸目,好似有什麼將要膨脹衝出似的。
「星星的距離有多遠?」
所謂的成功,是否已被定義為往上遞減的名次與遞增的分數?若用名次定位星等,我可能是最黯淡無光的,對成長的嚮往也漸漸瑟縮在分數堆疊的日子中。時間不斷前進,揣想著各種飛航的路徑,但卻陷入聖修伯里墜機的沙漠裡,在廣袤荒蕪的邊陲動彈不得。闇夜裡的流星劃過,我想自己可能是其中一顆,如一閃而逝的光,轉瞬即逝。
而筆尖溢出的黑色墨水,渲染到紙卷上,黝暗的墨漬,像飢渴的黑洞,連能穿越時空間的光,也將陷入其中、無法逃脫。拿起衛生紙想要擦拭,把所有窒息都抹去,也想把知識的困惑灰矇通通抹拭乾淨。自然課本上描述著伽利略在科學上的重要貢獻,能不能向他借一把探索真理的望遠鏡,告訴惶然的青春,知識如何按圖索驥、未來如何測量觀望……書桌前放著兒時的星座盤,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圖面上用纖細的字體標記各個行星的名字,它們有自己的座標定位和運動定律,但在厚重課業裡搖擺不定的指北針,我的北極星在星座盤上的天空窗口,已悄悄消失在地平線下。
「星星有溫度嗎?」
一次參加天文營活動,在空氣冷冽的夜晚,手按觀星筆射出雷射綠光,點觸夜空中的星星,彷彿看到獵人帶著大犬、小犬,獵捕金牛,而雙子湊熱鬧的在旁觀看,生動的在夜空中上演屬於星座的故事。活動結束後,講師發給每位參與者二片星星餅乾,掂了掂躺在手心的焦糖色,貪戀這恬靜的溫暖,捨不得咬下。那晚的漫天星光勾起了對這片浩瀚夜穹的好奇心,偌大幽遠的星空隱藏著某種無形的東西,才使得它們看起來這麼深邃美麗。我想,每顆漂流的小行星上,都存在著一朵小王子的玫瑰花。
「星星都是像太陽一樣的恆星。」
夜漸漸降下寂靜的帷幕,入夜的桌燈尚未闔眼,靜謐中流瀉繁星點點的細碎耳語,黯黑中生輝的星,在未知的遠方熠熠閃爍。銀河光帶中的點點星子,也許只是星系裡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但它們無時無刻轉動,沒有疑惑、沒有徬徨,堅定屬於自已的航道。
起身,從床下塵封的紙箱中,撬開童年幽微的夢想,那是一架雙翼滑翔機,紅色機翼弧面漆著「FLY TO THE STAR」,在燈光下,映亮著灰白邊線,班駁但清晰。伸手托住微鏽的雙翼,並列著星座盤,剎那間,好像也確定那個心中一直追尋的熾亮。
想成為光,不是漂流在茫茫星海中的隕石,而是綻放光芒的恆星。 轉動星座盤,北極星漸漸升起,仰角二十五度,在遠方展開的地平線上,我看到指引的星光。啟動引擎緩緩騰空,信風來臨,穿過層層濛霧,再次在夜空中飛翔。
♦原作為42屆全球華文學生文學獎 國中散文組 第一名 鍾語蘅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