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夏天,我都是浸在叭噗聲裡度過的。

熟悉的燠熱午後、熟悉的空地、熟悉的兩點半、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叭噗——叭噗——」, 嘴角揚起微笑,年幼的我迫不及待的衝出家門,手心緊握著兩枚五元硬幣。果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台老舊的摩托車,我望向一旁和藹笑容的老伯伯,用著稚氣的語氣,說:「我要一支冰棒!」,「啊呀,是你啊!一樣是蘇打口味嗎?」老伯伯看著我,親切的說。我微微的點了點頭,於是他 從車子後方的冰桶裡拿出了一支透藍冰棒,我順手接過。冰棒上因為炙熱天氣的高溫,冒出了一顆一顆的小水珠,在豔陽的照射下,就像一顆一顆的鑽石,閃閃發光。我望著那些小小水珠,內心有說不盡的喜悅。年幼天真的我,僅是小小的冰棒,也能讓我感到如此滿足。

這塊空地離我家很近,走路不到一分鐘就到了,十六年中,他的形體被不能理解他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東西是任誰也不能改變的。譬如那棵陪伴我們長大的老榕樹,譬如那貼滿了海報傳單和回憶的那面牆,所以我常常要到那裡去。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老伯伯臉上也佈滿了被歲月流水無情刻劃的痕跡,臉消瘦了,頭髮也染白了許多,聲音也沒了以往活力。而有時在固定的兩點半怎麼等,卻也等不都等不到他的身影。「他好像病了呢。」我是從阿嬤跟對面鄰居婆婆聊天的時候無意間聽到的。那時我年紀還小,是六、 七年前的事情了,只記得我跟身旁本來很雀躍,也要買冰來吃的小孩子一樣,什麼都不懂,哭天 喊地的一直不停的吵鬧,只因為沒吃到自己想吃的冰。

有時老伯伯會消失好一段時間才又再出現,漸漸地,當初的小孩子也都上了高中,上了大學,甚至是出了社會,慢慢地,老伯伯也被大家遺忘了。當時我所居住的社區正在重新整修,所以那塊空地馬上就被社區的委員們決定要新建一棟便利商店了。「現在有了便利商店還真是方便呀!」「對啊,之前那那塊空地放著沒人用,根本養雜草的。」聽到這些似乎對我影響不大、社區人人都很開心的話,傳到我耳裡卻是特別的刺耳。

 

雖然時間不停的流逝,但腦海卻仍像老舊已壞的播放器不斷停滯在那年夏天,在熟悉的街道停下, 在那棟新便利超商前停下,又是燠熱的午後,又是熟悉的兩點半、我心裡默念一句話:那台老舊 機車還會再來嗎?心裡才有點明白,我再也無法感受到那種童年的單純歡樂,和一支小小冰棒能給予我的滿足。我懂了可我也已經來不及了。

誰又能把這世界想個明白呢?世界上很多事是不堪說的。我常常想,如果長大之後的我們,和小 時候的我們是相同的個體,有著一樣的記憶,那為什麼我們能輕易忘記那些象徵童年的美好回憶?如果那個老伯伯還在,那現在還會有那個便利商店的存在嗎?我常以為是童年的回憶造就了我們現在的快樂,我常以為有些事永遠都不會變。

要是有些事我沒說,那塊空地,你別以為是我忘了,我什麼也沒忘,但有些事只適合收藏。

♦原作為106明道文學獎 綜高散文組 佳作 作品


 

吳可謙

高職廣告科二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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