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 國二3 蔡元豪 《短暫的記憶,永遠的回憶》
「逐漸淡去的殘陽,引導我再次走上了東石的堤防,一陣陣的海風伴隨著餘暉灑在了我的臉上,在汩汩的浪聲陪伴下,我終於走到了堤防的盡頭,在我眼前,是一面三公尺高且上面爬滿了枯萎藤蔓的牆,我把那些藤蔓撥開,牆面露出了一道道用刀刻出的痕跡,頓時,那些藤蔓彷彿活了起來,把我拖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那記憶的深淵,這時,在我心中、在那大海中,那段封存已久的回憶再次被打開。」
彈指間,我記憶中冒出了點點星光。曾經,這面牆,這個堤防,潛藏著我和我曾祖母無限的夢想;曾經,這面牆,這座堤防,蘊藏了我和她那段雖然漸漸褪色,卻還是在夕陽殞落之際,散發著無限光芒的微甜回憶。六年前的我,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童,那時,爸爸常帶我們全家去嘉義東石鄉曾祖母的家。原本,我對那個家是非常反感的,因為那兒的海風濕濕黏黏的,凡走出門外必定會被猖獗的海風吹得狼狽萬分。
進門後,身體也都會有種不可言喻的濕黏感,彷彿被無形的蛞蝓給爬過了一遍,百般不舒服。但這不只是我不想去那裡的唯一原因,我最為厭惡的,還是在曾祖母房子旁,那將近有六公尺高,長度幾乎圍滿了東石所有的海岸的,龐大堤防。
還記得當我第一次看到那座堤防時,正值六歲的懵懂無知,我以為我面前的,是一條巨大的蟒蛇,一時間嚇得屁滾尿流,只能哭哭啼啼地踩著混亂的步伐,跌跌撞撞地逃回屋子裡。
哭了好一會兒,一雙手輕輕地推開了房門,微光從門縫中露了出來,原來是曾祖母,她走到了我的旁邊,以一種蒼老卻慈祥的語氣說;「還怕怕嗎?不哭不哭喔,阿祖等一下煮好吃的給你吃,好不好?」,經過一番的哄疼,我才肯停下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阿祖,那妳要煮什麼東西?」,她露出一種神祕的笑容,緩慢地走進了廚房。
三十分鐘後,餐桌上擺著一碗我沒看過的湯品,帶著甜味的香氣吸引了我,阿祖說是曾祖父最喜歡喝的「白糖米豆湯」。我大口大口的嚐著這碗甜滋滋的豆湯,入口即化的口感和獨樹一格的香氣讓我肚子鼓鼓的,心裡也暖暖的,方才的不開心也被拋到了腦後。「喜不喜歡?吃完後心情好了,明天,我帶你走上堤防。」聽完後,我的臉瞬間垮下來,對每個孩童來說,最開心的都是玩樂,不是訓練。海風,對我來說就像是一項怎麼都習慣不了的練習。但在「煮一大碗米豆湯」的誘拐下,我最終還是點點頭地答應了。
隔天下午,曾祖母牽著我的手,走上了堤防的階梯,上坡途中,因為坡度非常大,我好幾次都差點摔下去,好在曾祖母拚命的牽著我的手,不曾放開 ,我才得以脫險,正當我們準備完全走上堤防時,我非常好奇堤防後面的那片景色到底長什麼樣子,是一塊遼闊無邊的大草原,還是一排深不可測的大峽谷,又或著是一座會吃人的活火山?各式各樣奇幻的幻想,在六歲的我腦中飛來飛去。但萬萬沒想到,奮力踩上最後一個階梯,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海洋,那樣蔚藍得看不見水底的深,那樣廣闊的望不到邊際的大,近在眼前的白浪滔滔不絕地拍向消波塊,遠方的汪洋卻能靜悄悄的,彷彿一點波瀾都驚擾不到它,如此的平靜,如此的安穩。在夕陽的照耀下,它多了一些柔光,在海風的吹徐下,金色的漣漪微微晃動。光是這瞬間,我就臣服於眼前這片美景,之後,我們走到了堤防的盡頭,這裡有面高聳的石牆,我調皮的用石頭在上面刻了一個笑臉,我和曾祖母笑了,她說:「小豪,我們回去喝米豆湯好不好?」我點了點頭,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如今我12歲,當我再次回到曾祖母家時,那裡只剩下一間空蕩蕩的房子和佇立在角落的一作墓碑,雖然她離世已有兩年餘,但我每次回去時,腦海裡的那些記憶,都會隨之湧出,我走進了廚房,照著「祖傳秘方」煮了一小碗的米豆湯,吃下去時的口感,一樣好,但卻少了一種味道,一種愛的味道。傷心的我泣不成聲,那些停滯在過去的光影如千隻萬隻揮之不去的蟲蟻,蝕咬著我思念的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道黃昏的光輝緩慢地溜進了房間,我擦擦眼淚,隨著那道光,走出了房子。映入眼簾的,又是那座堤防。我走上去,帶著沉重的情感,在夕陽的餘暉照耀下,我慢慢變回了那位天真無邪的小男童。每當我往堤防上走一步,地勢就越來越斜,越來越難走,但是,我的腳步卻越走越快、越跑越輕,終於,我走到了堤防的盡頭,那面牆上的笑臉猶在,卻模糊了許多,在海風的吹拂下,她,回來了,在汩汩浪聲中,她,回來了,我企圖抱著那股風,卻再也不能挽回她。頓時,在我周圍,彷彿冒出了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我露出了微笑,說:「阿祖,你之後還是要繼續煮米豆湯給我吃喔。」,說到這邊,我不禁哽咽了起來,成千上萬的淚水,毫不節制的從我眼睛裡跑了出來,在浪聲中,在海風中,她,離開了,但我卻依然記得,那段用微甜的糖衣包裝,其中包裹著滿滿的愛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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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名 國三20 楊季涵 《面對恐懼》
人們總是喜歡去嘗試挑戰未知的事物,好比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但在他之前,幾乎沒有人敢去探索甚至是相信能通過那未知的海域,有如一扇門般,人們拚命地去尋找那把可以打開門的鑰匙,可等到打開後,卻又無從跨越那觸手可及的門檻,名為恐懼的門檻。
恐懼就好像遊樂園的雲霄飛車般,雖然知道自己內心的懼怕,但還是因為好勝心的作祟,在那一倏忽間,乘上了那以可怖聞名的設施,在剛開始幾近平坦的軌道上不斷催眠自己,其實也沒有內心所想的可怕,慢慢加速,閉上眼睛,感受到風一陣陣無情地往臉上拍打,車身摩擦著鐵軌的同時也撫動著心腔,在上坡時,心中有如不斷的巨浪,懊悔也直直襲來,感受到身體愈來愈趨近九十度,那短暫的幾秒有如度日如年,早已在心中把這一生的貴人都感謝了一輪,在頂端停留的那數秒,大腦一片空白,四肢也已不聽使喚,突如其來的墜落讓人措手不及,伴隨著尖叫一路到達尾聲……。
但其實從另一方面來看,早在你決定乘上設施的同時,你就已經找到了可以打開門的那把鑰匙,上坡時緊緊握在手裡。在到達頂端時不妨睜開緊閉的雙眼,俯視底下的光景,看著底下的摩天輪、那些嬉鬧的小孩、那一棵棵剛在枝頭冒出新芽的花草,也許就沒有之前那麼可怕。在高處中有如雲層之上般的飄渺,陣陣微風迎面輕撫,仔細品嘗,就會發現,裡頭似乎藏有淡淡的花香;就會發現,那扇恐懼的大門早已不經意的被打開,雙腳跨過門檻時,身體急遽下降,神奇的是,墜下的時間並沒有如想像般久,在墜落到最低處時又緩緩的上升回地面,車身停下的瞬間,乘客全數禁聲,只剩左胸腔的劇烈跳動晃蕩在耳邊,伴隨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下車,你也早在不知不覺中到達了那扇名為恐懼的門的對面。
一位美國工程師曾說過:「怯懦是一生中最大的敵人,也是恐懼」在過山車的體驗中,其實最可怕的不是下墜的時間,而是在上坡時因為初次的經驗和從他人口中得出的誇大耳語造成內心的無數恐懼,但當親身經歷過一次,克服了內心的懼怕時,便可以以勝者之姿回頭望向門後那還猶豫不決的自己,因為當你跨越了門檻後,那再高、再陡峭的下坡也無所畏懼。
雲霄飛車加速墜落的瞬間,前一分鐘還存在的緊張和焦慮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克服後的成就感,甚至在下車後還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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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名 國二17 莊筑鈞 《皮鞋》
金色的光芒由陳舊的玻璃窗外灑進來,灑在了充滿霉味的儲藏室內,撒在了褐色的皮鞋上,撒在了塵封已久的往事上。
這雙皮鞋上佈滿了灰塵,鞋頭蓋的外皮剝落了幾塊,不過鞋面依舊完好,由此可知,這雙鞋的主人是非常愛惜這雙鞋的。皮鞋的外表看似平凡無奇,不過對我們來說它卻是別具意義的。
爺爺年輕是一名銀行職員,家境並不算富裕,但卻足以養活一家老小。記得那次我們去探望他時,見他坐在搖椅上擦拭著皮鞋,我非常疑惑,這雙皮鞋都這麼救了怎麼還不丟掉呢?於是我開口問:「阿公,你為什麼還要擦這雙鞋,爸爸不是已經買新的給你了嗎?」爺爺說:「這哪一樣?這雙鞋每天陪我上下班,想當年我穿著這雙鞋的時候,多風光啊!」的確,在那個年頭若穿上皮鞋在大街上的確非常引人注目,爺爺接著說:「這雙鞋阿,是我人生中第一雙皮鞋,他陪了我好多年,同事還常開玩笑,說只要穿了這雙皮鞋,就不用加班也不會被主管罵,你看厲不厲害,他真的是我的小福星呢!」邊說著,爺爺的下巴邊不自覺的揚起,擺出驕傲的樣子,我想他應該是在想年輕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吧?
他穿著那雙皮鞋,帥氣的主持公司的尾牙抽獎,他就像是這場活動中最耀眼的一顆星,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聚集在那雙皮鞋上;他穿著那雙皮鞋,拉風的站在劇院門口,正進行著與奶奶的約會,奶奶用雙手挽住了爺爺手臂並將頭輕輕地倚在爺爺的肩上,劇院看板上霓虹燈的燈光照在了爺爺帥氣的臉龐上,也照在那雙皮鞋上,紅色的光束讓原本甜蜜的氛圍更蒙上了一層曖昧;他穿著那雙皮鞋,手裡拿了瓶茅臺酒,坐在舞廳的角落……。爺爺人生中每個重要的時刻、每個喜怒哀樂的瞬間,這雙皮鞋幾乎都盡收眼底,並默默地陪伴著他,默默地守護著他。
可惜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間他的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而祖父也老了。以前那些和同事們努力打拼的快樂時光早已消失,現在唯一能讓他回想起這些往事的,我想也只剩下這雙舊皮鞋了吧?這雙皮鞋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也佈滿了爺爺年輕時的回憶。他陪著爺爺度過了那段既辛苦卻又歡樂的時光,如今他也該退役了,他也該好好地待在儲藏室裡好好地睡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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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名 國三10 邢昀昀 《暗戀》
在腦中勾勒她的輪廓,在記憶裡尋找她的笑容。失眠了好多夜晚仍然不好,無數次模擬和她談天的場景,卻也無數次在該踏出腳步時退縮。珍藏著她的照片,回味每一次聊天內容。占了許多儲存空間的對話紀錄被翻閱了無數次,卻總也捨不得刪。
每週六的補習時間本是我一週裡最期待的時段。著便服的她坐在左手邊,即使沒有對話也是令人興奮又窒息。她的每一句話、每個吐息都狂風般吹拂我內心的小火苗,一個撩髮、一個步伐便使我臉紅,稍不注意就把自己焚得體無完膚。每次上課前精心搭配衣服、整理頭髮。若是她請假,我便期待週一在學校見到她。
後來她不補習了,我就默默搬到她的位置。再後來升上國三,分班在即,我發現自己似乎太過安於現狀。得知她要直升高中部時,慶幸和沮喪先後敲門。成績的差距在分班的關卡成為阻礙,但我深信努力不會毫無回報。我心底塵封的一絲希望發芽而出,從龜裂的理想縫隙中生長出茁壯的枝條。
在學習的浪潮中,一葉葉扁舟在茫茫大海上漂流著。有的人堅定地朝著目標前進,有的人繞了遠路。有些人在黑暗裡迷失了方向,也有人靠自己開拓了新的航路。有人的船緩緩下沉卻還在掙扎,也有人索性放棄。而我漫無目的地繞著,卻也勉強走在標準路線的中前方。我一直以來都認為這樣就夠了,但當我拿到名為目標的燈籠後,往前一探才發現自己和她的距離是多麼遙遠。
開始努力後我想,只要從現在到學期結束,每次重要考試都得到好名次就行了。從下定決心的那刻起,我每堂課無不認真聽講和抄筆記。課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字,然而在段考成績公布後,現實狠狠敲醒了我。間隔一百多名的差距像崩落的懸崖,湍急的河流打上岩岸,呼嘯飛過的鷹像在嘲笑我的天真。也是在那個時
候,我醒悟了。雖然我非常努力,但在國中三年的長跑馬拉松裡,我鬆散的走掉了前半段,安逸太久以至於我忘了該怎麼跑,勢必追不上那些從始至終都掌控著步調的人們。或許我不該再抱持著短時間內提升成績的想法,而是時候正視自己的能力,把目光放長、放遠。
雖然她是光,但燈塔終究只能提供方向,海上的船隻仍得自己靠岸。她的存在使我打開了緊閉的雙眼,但處在黑暗沉淪中的我要自己向上游。脫離了黑暗,我才能是我,才能找回自己的自信和灑脫,才能直視她的雙眼而不緊張得顫抖,成為和她一樣能照亮他人的光芒。
中學時期,情竇初開的第一次暗戀為我帶來的改變數不勝數。又酸又甜的滋味被時間沖刷得越來越苦,甜味卻絲毫不減。或許多年後回首是涉世未深的單純愚蠢,卻不會為這分情感後悔。為了追上、甚至超過她所做的努力毫無虛假,而我也真的過得越來越自信、充實。
對於她,除了喜歡,我還想說:「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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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名 國一17 廖沛涵 《回到土庫村》
回到彰化竹塘的土庫村,騎著亮紅的腳踏車行經鄉中小路,來趟放鬆的旅程。
走出阿嬤家的三合院中,看著一條條彎曲的小巷,滿滿的閩南式建築,帶給人們一種古色古香的味道。只是看著許多早已無人管理的三合院,空虛的感受讓我油然生起一種寂寞感,感到有些可惜。離開早已掉色的磚紅瓦院間,印入眼簾的,盡是一望無際的稻田,溝渠間幾位老人家正辛勤的包裹著一個個稻草堆。忽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好似一幅風景畫,寧靜的小村沒有絲毫的動靜及聲響,只有偶而拂過的微風,發出徐徐的聲音,就連幾隻烏鴉飛過,發出的叫聲都顯得宏亮。
進到一排排店鋪間,老舊的建築陳列於其中,不難想像曾經這裡的熱鬧。孩子們搶著在雜貨店門前,挑選著自己最愛的糖果,裡邊一個個的糖果罐,展示著七零年代時孩子們共同的回憶,只是,如今門口只剩下一個老奶奶,還在守護著這間雜貨店,臉上的皺紋堪比屋上的裂痕,顯現出時間在各個人事物上共同留下
的印記,彷若雕刻師一樣,毫不留情,讓人急得發慌,卻又無能為力。
不知不覺已來到土庫國小,它不大,也就承載約莫五十名學生而已,不像城裡一樣,它幾乎沒有一絲生氣,裏頭空蕩蕩的,沒有孩童的歡笑聲,顯得十分寂寞。前幾年正好聽大人們討論它要廢校了嗎?但一直到現在,它依舊頑強的樹立在那兒,不願受時間的推移而走入歷史,或許是還乘載著曾經孩子們的歡笑聲,不捨就此結束吧!
走在寧靜的土庫村,它絲毫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仍舊靜靜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只是你依舊可以看出時間對它的影響,如今留下空蕩蕩的房子和老人家們,聽著媽媽和奶奶說著從前熱鬧的小村,不禁感嘆起時間的腳步,總是能把我們遠遠拋在後頭,一個不注意,就悄悄過了幾十年。我從未目睹過它繁榮的時刻,卻依然對它感到不捨,所以,或許時間教會我們的就是好好把握當下,才不會因此後悔錯過了人生最美好的風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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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國二3 陳語錡 《眼睛》
戴上口罩後,人人都說我長得跟父親一模一樣,像的是那雙大而深邃的眼睛,聽這些話我沒來由地產生反感— —我竟然長得像眼神兇惡的四十歲大叔?
有記憶以來,我身為外科醫生的父親經常在外奔波,凌晨三點只要一通緊急手術的電話,他就會趕忙穿上外套離家,感覺家是他的中繼站吧!黑夜的半夢半醒間,我有時候會聽到「喀」的關門聲,便知道父親又外出了。
因此,能好好見到父親的寥寥時日,都是假日。
「這罐空飲料罐你放桌上多久了?你有尊重其他要用桌子的人嗎?」某次,父親見到凌亂的餐桌後,用能瞪破一顆蘋果般的「死光眼」怒視我,並把空飲料罐重重摔在地面上— —我嚇呆了,顆顆斗大的淚珠劃破我的肌膚,夾雜不斷吸氣的顫抖聲音,我畏懼地把飲料罐撿起,低著頭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此後,我把關於父親的所有記憶都塵封,如陌生人一般,和父親保持著距離。
「喀啦— —」「爸爸回家了,還不快打聲招呼!」
我看向家門口處,那雙眼又直直奔來,我趕緊把頭撇開「喔,您回來了。」怯生生說道。
每次去我們一家人常光顧的理髮廳,理髮師阿姨都會對我說:「哎呦小妹妹,你的眼睛真的跟你爸好像!」我也只能以尷尬笑容回應。帶著懷疑的心態,多次我拿起鏡子,盯著自己的臉龐,盯著濃密眉毛下的一雙大眼。我不禁歎氣— —這雙眼的確遺傳自父親適合瞪人的可怕眼睛。
我不想擁有父親的眼睛。
我與父親的距離就這樣維持多年。後來,父親去國外出差半年,見面次數更少,塵封許久,我像要遺忘了。
有次,家裡快遞來一大箱包裹,署名是給父親的,內容物是一箱又一箱粉嫩的水蜜桃,我雙眼亮了起來,我最愛吃水蜜桃了!多汁、鮮嫩又可口!可是,為什麼有人要寄水蜜桃給父親呢?
「這是病人送來的,感謝你爸救了他一命喔。」媽媽揚起嘴角,驕傲的說,隨即拿起一顆水蜜桃,走向廚房。
「我的寶貝……他沒事吧?痾啊啊啊!」想像病人家屬手背冒青筋、使勁摀起皺成一團的臉,滿是油亮的鼻涕和眼淚,要把五臟六腑嘔出來一樣,撕心裂肺。
再想像父親抓著病人家屬肩膀,嘴裡堅定覆誦「不要怕。我在。」用那雙眼,直直看入他們的瞳孔,看入驚恐的心靈,把力量重新灌入他們的軀殼。
家屬們會從父親的眼睛裡對焦,希望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
父親的眼,是處方。他救人無數,感謝他的人無數。我呆呆站在此地,多麽微不足道,我哪裡有資格去恨父親。
父親一定也曾用堅定而溫柔的眼神,看著剛出生的我,告訴我,我是他的女兒,我是這個家裡的一分子。我卻只記得他瞪人時候的眼睛,兩眼睜大,眼珠掃射。
我愧疚、難過起來。
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是我源源血液的來處,每當我拿起鏡子,總會看見父親的身影濃縮在我的眉眼。
我和父親之間是繫著的,不管距離多遠,那些不該被遺忘的溫暖和堅定,都繫著……
決定,我要繼承他的眼神,在各個行屍走肉的眼中,重新灌入人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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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國二11 許舒喻 《別離》
離別
當驪歌在耳畔輕輕響起,那是離別的聲音;當飛機起飛前的廣播提醒響起,那是離別的聲音;當心電圖無情的「嗶——–」,那也是離別的聲音。
在生命中與我們擦肩而過的人不可勝數,或許只是過眼雲煙,還來不及記起,就沒有了記憶;有些卻像熱鐵烙膚般刻骨銘心,永生難忘。人生中時時刻刻、每分每秒,總處在與人別離的情境中,如同街上熙熙攘攘的路人,各有自己的方向。
但面對與自己在意、親愛、摯愛的人別離時,總難免會潸然淚下,難分難捨。
病房一片寂靜,緊張感瀰漫在我們吸、吐的空氣中,就快要把我們吞噬,死神在爺爺的生命中遊蕩,去或留,全由他作主,突然「嗶———」的一聲,劃破了萬籟俱寂的病房,我們衝向爺爺的病床,不過為時已晚,爺爺走了。人生猶如一列長長的火車,有上車的人,也有下車的,上車的人總是歡天喜地,整節車廂都坐滿了關愛他的人,所有人都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幸福、喜悅,為了慶祝這同車的緣分而有了大費周章的儀式,因為他的出現讓大家的生活腳步變得不同,本來的日常也因他而有所改變;反觀,下車的人……
看著爺爺那張慈祥的臉,思緒回到了過去,「大請客喔!來喔!今天煮的都是恁愛吃的。」爺爺汗流浹背、疲憊不堪,卻還是用不流利的「大陸腔台語」來表達他對我的愛與呵護,那天爺爺煮了滿漢全席,全是因為要慶祝我的生日。一看著我露出滿足的笑容,爺爺原本擔心不合我胃口的面容,頓時堆滿了慈祥的笑靨,那是他的「招牌微笑」,那天我印象十分深刻,我吃得狼吞虎嚥,像極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小豬,而爺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那是刻在我心底永不磨滅的畫面。他也常常教導我功課和人生大道理,因為爺爺以前是位桃李滿天下的老師,他常告訴我:「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要投機取巧,更不要輕易說自己不行,不要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努力!」到現在他所說的字字句句,和那時說話緩慢的語速及神情,我都銘刻在心,不曾忘記。
逝去的美好只能留給回憶,拉回飄蕩的思緒,握著爺爺逐漸冰冷的手,曾經是在寒冬讓我感到溫暖的那雙大手,現在已不再溫暖,我更再也無法感受到在那陣陣刺骨寒風的侵襲下,有著爺爺專屬為我煮的「超豪華版薑母鴨」,不僅滿足了我的味蕾,更溫暖了我的心,沒了避風港,我應該要堅強吧!我心中祝福著爺爺,想要讓爺爺安心離去,但不爭氣的眼淚還是從雙頰流下,我馬上抹去臉龐的淚痕,再次看著爺爺的臉,又回想起我與他種種的美好,我破涕為笑,相信他一定會去到更好的地方。在列車上,爺爺下車了,我眼眶泛淚,嘴角掛上一抹微笑,使勁的揮手,「爺爺放心去吧!」,我在心中吶喊著。
火車轟隆轟隆地向前行,路上會遇見許多人,有些熟識,便一起走了一段路程;有些點頭之交,偶遇之下便向對方打聲招呼;有些就只是路過的人,不曾有過交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人的親情,當摯愛的家人走到了人生旅程的盡頭,下一站,他即將下車,我們雖然含淚難掩內心的不捨,想要勉強挽留他,卻堆滿微笑的向他揮手祝福,希望自己不要牽絆他前往美好聖地的腳步。我相信雖然下車後,我們的時空遙不可及,我們所處的世界也大不相同,但我們擁有彼此最堅定的愛,一樣的幸福。
現在每當遇到挫折,總是會想到爺爺,和他的「招牌微笑」,雖然我還是會心情低落,但很快就會振作起來,因為有爺爺的指導,面對失敗,不再哭得淅瀝嘩啦,而是勇敢面對,離別亦是如此吧!
當別離的歌聲再度響起,我擦乾眼淚,笑逐顏開,面對別離,我不再閃躲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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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國二3 吳依庭 《番麥的滋味》
「妹仔,昧擱甲一穗番麥某?」「厚!」
一聲清脆的回應,讓外婆露出慈愛的笑容,遞給我一穗番麥,就這樣滿足的,看著同樣滿足的我,一口一口的啃了起來。
水煮番麥的滋味甜中帶鹹,是我最愛的古早味,每一顆晶瑩剔透的金黃珍珠都包含著外婆醇厚的愛意,放在嘴裡細細的嚼,愈嚼愈香甜,再大力的吸吮中間吸滿精華的玉米梗,鹹鹹的滋味總是讓我一口接一口,意猶未盡。
太陽散發出明亮的黃暈,媽媽的大手牽著我的小手,走向笑咪咪地朝著我們揮手的外公和外婆,在這段雙親農忙的時期,學齡前的我偏偏又活潑好奇、需要人陪,一番考量下,父母決定讓我暫時寄宿在外公外婆家。
「歡迎回來唷——」熱情的招呼,讓怕生的我拉著媽媽的衣服躲在她的身後,緊張的十指把媽媽的衣角扯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結,只敢從媽媽背後探頭不安的看向對我伸出手的外婆,和媽媽酷似的臉龐上有著深淺不一的皺紋,彎彎像月亮的眼睛飽蘊笑意,彷彿在上下打量著我,又好似在呼叫著我。不知不覺的,我跨出腳步,緩緩走向她,心裡仍帶著陌生和害怕,但那慈眉善目中流露的暖意,讓我心中一條驚懼的河川,被融化,化作了一條涓涓細流,緩緩的向外婆流去。
進到了房子裡,大人喝起久違的茶、聊著熱絡的天,似乎這裡只有他們三人一般,而乖巧的我蜷縮在小椅子上,像隻小貓似的打量著周遭環境,也好奇的凝望著外婆和外公,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交錯讓我一時失神。
沒多久,媽媽突然站了起來,「要好好聽外公外婆的話喔!」我傻乎乎地望著她,來不及道別,只能目送她將我遺下。
寄養在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家庭。
門後媽媽一離開,慌亂和不知所措油然而生,懂事的我沒有因為媽媽離去而哭泣,但臉上那瞬間的失落卻沒逃過外婆和外公的眼睛,他們起身陪著我,像魔術師一樣,在我癟嘴落寞的臉前變出了好多好多不可思議的食物,在我鼓著腮幫子破涕為笑的把食物送下肚的時候,憂愁也隨之一掃而空,這時候,外婆家的一切似起起伏伏的旋轉木馬一樣,平淡而快樂,於是我住了下來,在「外公外婆遊樂園」裡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外公外婆遊樂園」裡有飄散著古樸香氣的櫥櫃,櫥櫃裡會出現一些神奇的玩意,有天外婆拿出她收藏已久的撲克牌,紙牌的邊緣都已經泛黃,卻有一種特殊的氣味,令我覺得很熟悉,我好奇的抽出了一張,欣喜的發現牌上畫著一個人頭上戴著皇冠,威風凜凜卻又褪色的樣子有點滑稽,外婆興高采烈的為我介紹起這些圖畫的意思,然後開始了一場有趣的遊戲——撿紅點,「還要再玩一局!」意猶未盡的我軟磨硬泡著外婆,不只是我自己還沈浸於撲克牌裡,紅心國國王和黑桃國國王也結伴而行,兩人一起用大大的眼睛命令我:「給我再來一局。」
猛一回神,才發現天空一片橘紅,摸摸扁扁的肚皮兒,不知不覺已經玩至黃昏,「來吃番麥,厚某?」被我吵了一下午陪著我玩了一局又一局的外婆帶著笑意的問我。
「厚!我尚愛吃阿媽煮ㄟ番麥!」
從外婆的手中接過溫熱的玉米後,我馬上興奮的捧著它向客廳跑去,想不到這一衝刺,就這樣被前往客廳的門檻襲擊,「撲」的一聲,我應聲倒地,聽到撞擊聲,外婆快步的過來,扶起滿臉淚水及鼻涕的冒失鬼「哇!番……麥……我的番麥……」看到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想不到是因為吃不到番麥,外婆啼笑皆非的把我抱著惜惜了半天,再帶我去洗了把臉,那一整晚,我卻為那掉地的番麥,委屈的癟著嘴。
外婆的手藝很好,每每端出的古早味都讓我吃得津津有味,不同的美食中,我最愛的就是外婆親自挑選、親自水煮的番麥,大鐵鍋裡的熱水漫過番麥,白色蒸氣氤氳,煮好的甜甜玉米浸泡在鹹鹹的鹽水中,它們所綜合出的味道加上外婆滿滿的愛,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滋味,每天中午我都要大聲嚷嚷:「我要吃番麥!我要吃番麥!」外婆就會寵膩的對我說:「好!」於是她架起鍋,注入水,也注入了我們的溫馨時刻。每當我感到不安時,外婆總能變出一根根的玉米,安撫我七上八下的情緒,那溫暖療癒的滋味,也成為了長大之後,在感到不安時的一帖安撫良方,嚐一口念念不忘的幼年滋味,那是特別美好的時刻。
雖然長大後的我,不再像小時候肆無忌憚地坐在外婆腿上,我仍愛黏在外婆的身旁,感受熟悉的味道,看著十年不變的家具擺設,享受著外婆外公的公主待遇,重溫以前天真浪漫的時光。小小年紀的我,坐在外婆的結實腿上,頭靠著她寬寬肩膀,嬤孫倆就這樣「談情說愛」,而外公是我們倆溫暖的護花使者,總在
一旁傾聽與陪伴,偶爾也微笑看著我們,彷彿這個世界就只有我們一老一少。兩位公主。
雖然在外婆家的日子,只有短短兩個月,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外婆,更不會忘記那些帶甜又帶鹹的好滋味,在我心中那一份親情的重量不曾改變過,每當我回到外婆家,總是有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
「妹仔,昧擱甲一穗番麥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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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國二3 陳宥淇 《溫暖的西北雨》
「轟隆隆……」「颼颼颼……」坐在桌前正當思緒凌亂的我好奇又興奮地掀開了窗簾,看見太陽公公努力地從雲層中散發者絲絲微弱的光芒,我將眼睛瞇成一條條彎彎的線,接著迫不及待的抬頭往天上一瞧,無邊無際的雲籠罩者整片天,灰濛濛的,好似兇猛的大灰狼伺機而動,張牙舞爪的想要一口吞下太陽。不一會兒,放肆的小雨滴瘋狂地在天空中舞動,還不時配上複雜的花式走位,讓我看得眼花撩亂。我暗自竊喜:把太陽蓋住吧,我最討厭炎熱的天氣了。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無聊地擺弄者桌上的筆,突然腦中閃過一個主意,想要來一場「宇宙探險」!
我趕忙叫上妹妹,跟她說了這個「不可告人」的計畫,為了有足夠的理由讓我們可以到公寓樓下玩,我自告奮勇幫媽媽取東西及倒垃圾,我欣喜若狂,抓上雨傘就和妹妹直奔電梯。
到達社區花園,我小心翼翼撐起雨傘,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向回收區。上方的烏雲好像見不得光的烏黑蝙蝠,忽然一哄而散,飛得無影無蹤。此時,太陽公公再次露出俏皮的微笑。
我本以為已經雨過天晴,沒料到老天爺跟我開了個大玩笑,頓時,急而響的雷聲震耳欲聾,響徹雲霄,像一隻隱形而兇猛的熊,不斷向我們咆哮、怒吼。若隱若現、忽大忽小的閃電猶如一群調皮的猴子,肆虐雲端,不時在雲層間「現身」一下,扭曲閃亮的身軀真是人見人怕,剛踏出樓門沒幾步的我們就被震懾得委靡不振。
當我已被嚇得膽小如鼠時,小雨點輕輕滴落在我的手臂上,就像個性溫順的小兔子般,用它柔軟纖細的毛輕柔地撫摸我,我開始放下警戒心,正陶醉於和牠的玩耍,多變的雨突然生氣起來,變成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老虎,不斷用牠那銳利的爪子恨恨打在我身上,冰冷刺痛之感瞬間蔓延至骨頭,蔓延至神經,蔓延至內臟,蔓延至腦袋,無情的大雨伴著「啪拉拉」的響聲,我彷彿置身在陰森恐怖的森林裡,孤獨的打著寒顫。
好不容易,雨勢不再狂躁,可是輪到風兒不肯罷休,不斷呼呼地朝我們吹來,脆弱的小傘被嚇壞了,「喀嚓」一聲變了形,黑布在扭曲的傘架上顫抖者,好像要從大手中掙脫,樣子十分滑稽。氣成團的強風變成了憤怒的獅子向我吼了好幾聲,好像我們已經侵略到了它的地盤。「妹妹,快 ! 先回樓裡 !」「好!」
我們用雷一般的速度衝回大樓裡,我們倆氣喘吁吁地互看一眼,頓時空氣彷彿被凍住,安靜地可以聽到蚊子甩開身上水的聲音。我終於開口打破這片尷尬,羞愧地吐出幾個字:「那個……我們還是回家吧!」疲累妹妹用手大力抹去臉上的雨水,用剩餘的力氣笑咪咪地回答:「我贊同!」
這場可怕的暴風雨,根本就是一場馬戲團的表演吧!一下子平靜如烏龜,一下子溫順如兔子,一下子暴躁如獅子,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颱風天,讓我措手不及,頭暈目眩。
回家後,媽媽一見我們狼狽的樣子便哈哈大笑,我懊惱著這趟愚蠢的「宇宙探險」,一邊把濕漉漉的衣服換下,「會冷嗎?我剛剛煮了一鍋熱湯……」褪去笑意的眼睛,只剩滿滿的溫柔,媽媽的話如春天燦爛的陽光,瞬間,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驅趕了狂暴雷陣雨的寒冷。即使外頭仍然淒厲的呼嘯著,卻沒有辦法刮傷我們,這個西北雨的午後,暖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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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 國二17 林柏安 《樂夜》
「閒坐夜明月,幽人彈素琴。忽聞悲風調,宛若寒松吟。」
「相較於白日如焚,還是明月如水的夜晚更好一些,因為夜晚並不孤單,有閃耀的群星、有似鏡的銀月,襯得心中澄澈剔透;到了白天,就只剩下光天化日的現實了。」對我來說,閒坐在月夜,我的朋友還不只有漫天繁星與一片玉碟,還有陪我伴我多年的一把琴。
每個父母都期許兒女是人中龍鳳,我的父母自然也不例外,自小就為我報了許多「他們認為必要」的課程,像是武術、繪畫……五花八門,令我既快樂又痛苦!不過,父母兩人對課程並非都有共識,往往是母親單方堅持,父親不以為然。
月黑風高的夜晚,除了風嘯,空氣中不時還會有兩道如閃電交錯天際的叫罵聲,與一道天崩地裂的哭喊聲,那是我們一家近乎每天都會合奏的「悲風調」。而每天吵架的緣由簡直簡單得過分──僅僅,是為了我的興趣。當時的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我的」興趣會使父母吵得不可開交?
那時,讓父母吵到青筋暴起、面紅耳赤的,也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小提琴課。
其實在所有課程中,當時最令我疑惑的就是小提琴。小提琴有什麼用呢?我不知道,更令我震驚的是──父母居然也不清楚!於是我就這麼盲目又日復一日的被迫繼續堅持,氣憤填膺的用弓鋸著琴弦,致使手指都起泡、長繭,小提琴也成為我不共戴天的仇敵。
之後,每當晨光初露,媽媽便催著我去練琴。當然我是不可能會乖乖就範的,因此偷懶已是司空見慣,而偷懶不成反倒惹來一頓罵,也理所當然成了家常便飯。
不過,或許是「日久生情」,在經歷了每天早上與琴的互動,與每週一堂的課共鳴,漸漸的,我的身心似乎與琴慢慢的融合為一體,而開始體會到了小提琴的情趣──擁有一種專屬於自己的私密幸福與滿足。於是,我漸漸被它的魅力所征服,長時間的磨合也不再令我厭惡,甚至開始迷戀上這占據我許多時間的小提琴。我也是後來才明,不是做每一件事,都一定要有理由或原因,有時候,要實際做了,才會知曉曾走過的痕跡,每一步都頗具深意。
久而久之,媽媽見我已萌生興趣,斷不會輕言放棄之後,便對我稍加放任,並沒有繼續規定我的練習時段。於是,我把與小提琴玩耍、談心的時間,挪到了放學之後的靜謐夜晚。
「天秋月又滿,城闕夜千重。」這是我練琴時,雙眼望向窗外常會浮現的景色。
柔和的月光灑落在樂譜上,我情不自禁的隨著琴韻擺動,演奏那微醺浪漫的貝多芬《夜曲》。休息時,將頭一轉,就可看見窗外以微笑示嘉獎的月亮、以眨眼示鼓勵的星星,他們可都是我最忠實的聽眾,可真是「人在做,天在聽」啊!
為夜空表演的生活過了數年,在一次上課中,老師隨口一問:「你為什麼想演奏這些曲子?」這簡簡單單的問題,竟令我啞口無言……。
老師一眼就看出我完全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娓娓道出:「演奏樂曲的目的,無非是為了享受悅耳的旋律,但若想扣人心弦,就必須融入感情。一首樂曲如同一片夜空,夜空中那盈盈皓月,是作曲家潛藏於曲的感情;夜空中那粒粒閃爍的晶瑩,則是你自身相襯於樂曲的感情,起到了畫龍點睛的關鍵,二者缺一不可,才能共同激盪出獨一無二、波瀾壯麗的樂音……」
當下的我猶如醍醐灌頂,原來每日演奏時,夜空中的知音就一直在暗示我,要融入「情真意切」的感情!經過了一夜夜的洗禮,從此我和那片星空結下了不解之緣,也明白了小提琴對我的意義──我人生的路上,多了小提琴這個親密無間的知己,能與我天涯相伴,讓我隨時能絕塵俗、悅情思,自在的呼吸、放鬆,為之粲然。
對我而言,這夜之蒼穹,既是月夜,也是樂夜,更是悅夜……
「白雪亂縴手,綠水清虛心。提琴仍在手,天地存知音。」